《卿卿日常》和如今的生活类慢综艺、沉浸式角色扮演有几分面目相似。图为该片剧照。
■记者 王彦
它的主演算不上顶流，一众主要角色的演技参差不齐，几处跳脱的剧情几乎毫无现实逻辑，但这些并不妨碍《卿卿日常》成为近来最热门网剧——这部古装轻喜剧11月10日上线，第七天就在爱奇艺站内突破了10000热度值，刷新了平台“破万”的最快纪录。
换言之，它比同平台播出的《赘婿》《人世间》《罚罪》《苍兰诀》等过往爆款“热得更快”。第三方统计平台则佐证了横向比较的数据，即便周末停更的日子，该剧全网正片播放市占率仍断层第一，市场份额几乎是同期排名第二至第五位网剧的总和。
故事始于一场联姻擢选，来自天南海北的姑娘齐聚新川。韬光养晦的新川六少主尹峥和一心落选、只想在老家安逸度日的李薇意外结缘，开启了一段状况百出却又相映成趣的新生活。“高开疯走”“电子榨菜”“疯狂整活”“打工人嘴替”“古装cosplay”“表情包大户”……一连串极具网感的评价遍布各社交平台，或许指向了它口碑有非议、但热度无异议的秘诀：将互联网思维引入创作，让观众在网生代的好感滤镜里轻装简行，收获观剧愉悦。
在架空背景里点缀现实，调和喜剧的剑走偏锋
一段充满萌趣的动画片头开启《卿卿日常》的世界观：天下以新川为首，坐落着金川、墨川、丹川、黛川、苍川、莹川、胭川、霁川共九川。其实，该剧改编自多木木多2014年起连载的晋江小说《清穿日常》。原小说融清宫、穿越、甜宠、种田等多种网文元素，虽从日常入手以喜写悲，显示了与常见穿越小说迥异的气质，但依然难以扭转受众尤其是影视剧观众对清穿题材阶段性、规模化产出的疲累感。《卿卿日常》改编的第一步，就是把原IP里的清朝背景、皇权悲剧、传统后宫纠葛等一并抛掉，只保留整体人物框架和日常生活轻装上路，在架空的过程中放手造梦。
这出网剧营造的梦境里，喜感是霸榜的根源，反差感则是制造喜感的最大功臣。选秀路上，霁川父母叮嘱女儿才华往小了讲、家境往差里说，女儿与父母挥别道“等着我落选的好消息”，不争上位、只愿回家，这是争宠故事里少见的风景。三少主宅邸，正夫人和“二十四节气”姑娘其乐融融，即便在“男尊女卑”的社会环境里，她们也不“以夫为纲”，同样是后宫剧难以适配的情节。但因为架空，一切不可能、不合理、不适配都有了调和之理。甩开了历史逻辑，古装和古代背景更像是大型道具，编剧正是利用观众对古代社会的认知、对古装剧的审美预期制造反差，在亭台楼榭的古代景观里安放现代人的所思所想。
有意思的是，九川的时空虽是虚无，但九种风土人情却能在现实中找到些许对应。比如提到盛产花卉与矿石、偏好螺蛳粉的黛川，观众会自动联想起西南的云贵地区；望着屋外冰封、屋内火炕生暖，人人能饮三大碗的雪国，东北边陲能被关联上墨川；跟着剧中人走进拥有变脸绝活、无辣不欢又满城尽是“耙耳朵”的丹川，川渝地区的特征不言而喻。更珍贵的还有剧中亲情、友情等支线情感的描摹，跋山涉水只为瞧你一眼的血脉亲情，拼着折辱也不负你、不欺你的真挚友情，永远让人动容。
架空，但又不完全剥离现实，编剧轻巧地把人们心领神会的现实细节点缀其中，以此调和喜剧的剑走偏锋，也以熟悉感加速观众代入九川梦境。
观剧人“参与”创作，文本得以生发新的意义
区别于传统电视剧，如今的网生代剧集常会面对一道独特“附加题”——怎样在网络场域中与受众共处。这种共处既需要充分考量时代议题、时代情绪，也需要打破以往观演之间的“结界”，改单向输送为双向互动。让作品的文本在多元触达中不断生发新的意义。
一年多前，同为古装轻喜剧的《赘婿》就是典型的将时代议题放置在古代社会的架空剧。剧中，带着现代思维的宁毅以“赘婿”身份搅动古代的生存环境。现在，沿用同一班底的《卿卿日常》进一步加深观剧人的“参与感”。宏观到网络舆论，小到观剧时的心理，主创都在剧本阶段将自己置于观众视角，换位思考的结果催生了剧中许多个“观众嘴替”的场面。
论大的创作环境，女性议题是如今整个影视行业都想要分一杯羹的。《卿卿日常》里，“girls help girls（女性互助）”就是核心主旨。三少主内院，“二十四节气”姐妹同气连枝；六少主府中，李薇与宋舞、李薇与元英，一对越闹越相知，一对凭本事惺惺相惜，她们的情谊一旦建立，就连家中少主尹峥都会沦为镶边；二少主背后，正妻赵芳如和侧夫人郝葭之间，隐忍的、成长的妻妾互助已然成风；更遑论，围绕女主角李薇，“夫人团”的情比金坚一点不输血脉亲情。这种迸发式的、纯粹的、集中的、正向的女性意识，放到众多标榜独立女性的现代剧里都相对少见。正因此，该剧成为女性赛道俘获女性受众最成功的作品之一。
聚焦个体的观剧体验，当“看剧解压”“轻松下饭”被不少人当作观剧起点，不作妖、不闹心、收获爽感，常是创作者们以此“留人”的关键招数。随着尹峥开府、上朝，原本无意的青年男女逐渐口味相投。而在确认彼此心意之前，通常的剧集免不了情肠百转，《卿卿日常》“痛”和“难”都不过一集。情感的暧昧期，管家苏慎戳破最后一层窗户纸，弹幕一片“这个家不能没有你”；两个人的世界意外多了一人，尚未等李薇电脑开口，赐婚来的新夫人元英摆明立场，“人长了嘴就要解释，生了耳就要听劝”，直将三人间“同盟”“师徒”的关系和盘托出。剧情在情感上保持“洁癖”，在节奏上跳过非难，观众们在观剧过程中舒畅无比。至于李薇的“反内卷”、郝葭的“打工人”心态等，都不同程度对接网生代年轻人的情绪。所谓剧本善于“整活造梗”，何尝不是预设弹幕内容，将之变成了剧中人说。从这个角度来看，《卿卿日常》和如今的生活类慢综艺、沉浸式角色扮演有几分面目相似。它们更像是今为古用地营造了一个梦，一个人性美好、但同时脱离了现实地心引力、理想总能轻易达成的梦。只是，真正的生活不会如此草率。一旦卸下网生代的滤镜，真实的永久的感动，仍需要现实主义的阳光雨露来浇灌。
我们追求网生代的爆款，更希望看到现实主义精品。道阻且长，行则将至。
来源： 文汇报
